1.
對於你，絕口不提。
三年前的我也站在這裡，遇見了某個人，連天氣都像設計好的一樣，像當初一樣下著雨。
那些行人被突然的雨嚇的措手不及，而我只是緩緩打開手上的雨傘，前一秒路上的人還用奇怪的眼光看我，太陽多大我卻帶著雨傘。
你們不知道的是，每當我想他的時候，天空就彷彿知道我的感受，那麼悲傷，雨滴聽起來都比我還痛。
每當我特別想他的時候，只有我一個人走過這條街的時候。
誰也不知道，誰也不提。
那些青春歲月裡太年輕的我們，面對著一直那麼想接近的彼此，卻總是遲遲不願提起勇氣。
想靠近，害怕受傷，
想放手一搏，又害怕現實的扼殺。
那些夢，那些情感，在漸行漸遠那時，
會逐漸被遺忘，
還是痛到無法自拔。
我想，我是後者。
你呢?
會不會想起我?
會不會討厭我?
或是和我一樣，想念，
卻只能想念了。
2.
對於一個靠自己在外生活的人，很難有空閒的時間，
而我認識他那時，雖然他沒說，我也看的出來他家裡很富有。
特別是時間很多這點讓我很羨慕。
早上在學校外隔了幾條街的地方看見他，從黑色的車上撐著大傘走下來，一般沒瞎的人都看的出來那輛車價值不斐，而我沒瞎，還跟下車的他四目相對。
我看見他微微皺起的眉，像是不帶善意的眼神，我馬上轉移視線，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那裡。
然而你越是想躲的人，總會更加容易出現在你的視線內。
例如剛上課就得知他是轉學生，
例如在他不善的視線和老師的勸說下分在我旁邊的座位，
例如剛上班就發現那位同學跑來這裡打工。
說到底是很閒吧，那麼有錢還來打工就是來玩的吧。
「我叫吳世勳。」
準備關店那時他在一旁看我收拾東西，沒一會兒突然很認真的自我介紹，
我停下手上的動作，很認真的看了他一眼，
「喔，我知道。」
他又皺起眉頭，彷彿我說錯話了一樣，
「你叫什麼。」
「剛剛店長不是介紹了?」
「你叫什麼。」
「……」
他異常的堅持我不太懂，和他對視了好幾秒，他只是一直皺眉等著我回答，最後我還是抵不過他固執的眼神，
「…鹿晗。」
「你不喜歡我。」
那是肯定句。
「…是不喜歡…」
我以為你才不喜歡我…。
其實要怎麼說我也不清楚，也許是從看見他從那台車上下來那一刻，也許是和他對視那一秒，
也許我也不是不喜歡他，只是誤以為他不喜歡我，我便理所當然的不喜歡他。。
「我只是要告訴你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。」
「…我想的…哪種人?」
他像是一個盒子，每開一層，就有不一樣的面貌。
一直告訴自己不該打開，不該繼續打開，
「討厭的人，從裡到外都令你討厭的人。」
越是明白不應該，就越是控制不了好奇心，
越是沒辦法離開他身上的視線，
「既然你那麼想，那現在是?」
「我不想討厭你。」
「…你神經吧……」
然後我陷入他的陷阱了，踏進了他的世界，
轉身，一瞬便是好幾年。
3.
那些一起上課，一起下課，一起上班又一起下班的每天，我們漸漸熟悉對方的個性，漸漸習慣彼此。
中間像是有什麼在悄悄的改變，誰也不願承認，也不敢戳破。
那種默契有些可怕，可怕的讓人沒辦法去嘗試突破。
「還沒用完嗎?」
身後他的氣息像是催眠一樣，讓人動彈不得，
無法不面對自己內心的顫動，
和那在不知不覺中微微散開的酸楚。
「你先走吧我…」
「給我一半。」
身後伸出的手，耳邊溫柔又不容拒絕的語氣。
他總是能用那樣不經意的動作，讓我忍不住多想，很多，很多。
這種感覺不是一兩次。
像是刻意的想表現出什麼，又好像沒有，
當你忍不住懷疑起他的舉動或話中的話，他又會用這樣是理所當然的那種樣子看你，
要形容的話，就是一種很曖昧的感覺。
這樣的詞怎麼會出現在我們身上?
我不太理解，甚至不敢多想。
但好像來不及了。
對於他的每個動作，每句話，裡面藏著什麼，我好想知道，卻不能問出口，問了之後會不會發現是自己自作多情?會不會被當作瘋子?還是他其實對每個人都這樣?
於是我像是跟蹤狂一樣，不停的觀察又觀察。
結論是，
他只對我這樣。
在學校時他幾乎只跟我說話，跟我吃飯，就算有別人和他說話，他也幾乎說不超過三句話。
不然就是睡覺，還有上班。
「想什麼?」
眼前的手還在揮啊揮的，一掌拍掉他的手，
「想中午吃什麼。」
「豬一樣。」
瞥了他一眼，不屑的語氣，
「誰才豬，整天睡。」
我聽見他發出了微乎其微的笑聲，
然後閉上眼繼續睡。
靜靜的看了他好久，久到像是整間教室只有我們一樣，講臺上的老師說了什麼我半句都聽不進去，
然後我開始認真的思考了一件事，
就是我喜歡他這件事。
我喜歡吳世勳這件事。
4.
是我親手推開你，又怎麼能求你不要走。
那天整個班級的人都集合在KTV裡夜唱，當然包括我和吳世勳。
吳世勳坐在我旁邊，只滑手機，一副那裡的世界都與他無關的樣子，
他突然推了我一下，跟我說這裡太吵他出去一下，大概是要去接電話的樣子。
但不巧的是他剛離開，旁邊的人便把視線轉移到我身上，然後便是起鬨的聲音，那些我喝不習慣的酒一次一次的倒滿我的杯子，空了，又倒滿。
最後的印象停在，我把最後那一杯喝下肚的時候，剛好看見開門進來的吳世勳。
你怎麼去那麼久?你沒走的話多好。
我腦海裡只有這句話。
還有他皺起的眉頭。
後來發生的事是夢還是現實我已經分不清了。
我記得有個看上去有些年紀的人在質問我是不是喜歡吳世勳，然後越來越多人圍觀著我和那個人，還有人拿著相機，那種感覺很可怕，我開始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，蹲在地上抱著自己開始發抖，
最後我受不了他們的目光，大喊著，
「我不喜歡吳世勳！我不可能喜歡他！」
那些人鄙視的鄙視，嘲笑的嘲笑，
當人們都散去了之後，我看見那個質問我的人胸前別著吳的字樣，還有他背後的，
吳世勳。
雖然想解釋，但看著他的表情，我一句話也說不出口。
我該解釋嗎，能解釋嗎，他會相信嗎，我該走向他嗎，還是乾脆放棄了比較好嗎，
我還沒想清楚，就看見吳世勳那張放大的臉出現在我面前。
「醒了?」
「喝了，我先走了。」
我看著他手上的湯，又看了他的表情。
好像哪裡不對勁。
他的語氣很冷漠，眼神很陌生，整個人都不像他似的，又或著該說是那個原本的他。
然後我突然想起了他的表情，
像在夢中看到的他一樣。
失望的情緒，和壓抑。
我無聲的接過那碗湯，看他一句話也不說的關上門。
我感受到了，比起怕別人發現我喜歡吳世勳的這種感覺，更加強烈的是害怕失去他的感覺。
記憶中那些片段提醒著我，昨天發生的事情，以及可能發生了什麼。
我怎麼回家的我記不起來，吳世勳怎麼會在我家的我也不知道。
但他的反應告訴我，已經來不及了。
原來夢裡那些人是在鄙視我傷害了他，原來那些人是在嘲笑我太晚發現自己真正的想法。
太遲了嗎。
5.
如果你願意緊緊拉著我，我便不會猶豫的緊緊跟著你。
但我們都太過小心，遠遠的張望著，不敢伸手，不敢靠近。
那一個禮拜吳世勳像是與世隔絕了一樣，打電話不接，課不上，店裡也看不見他。
等到他出現的那天，他卻告訴我，
一個月後要出國。
「那是我爸的決定。」
「現在，我改變不了他的想法。」
我瞥見他手上臉上，都有著小小的痕跡，和淡淡的瘀青，但我沒有問出口。
連輕撫他傷口的權利和勇氣，
都沒有。
對著他的側臉，有些猶豫該不該問他那幾天怎麼不給個回應，但想起那天他的表情和反應，我突然又問不出口。
「對不起，那幾天我沒法用手機。」
他沒有轉頭，沒有提起那天，沒有說明身上的傷，只是給了我一句抱歉，
「你會不會…」
交錯的手指說明了他的焦慮，眼神游移不定的樣子，有些緊張和猶豫，
最後他咬咬下唇，輕聲的說，
「鹿晗，」
「你一定要來送我。」
其實是很幼稚的一句話。
但我聽著卻覺得難受。
甚至在那樣的年紀，該喧鬧的年紀，
他沒有選擇要求我說幾句話留他，沒有說要等他要記得他這樣的話，
只希望我去送他，那麼簡單的一個願望，
我怎麼會聽著那麼想哭。
「嗯，我會。」
他的眼神透露著小心翼翼，等待著那個太久太久才回答的答案，然後笑了。
那個吳世勳。
在我記憶裡行為舉止總是那麼不容拒絕的吳世勳，
用那麼小心的表情說著那麼小的心願，
我大概會一輩子記得，
他的模樣。
可我最後，
卻無視了那好幾通來電，
和那些迫切的訊息內容，
關機，
與世隔絕。
是不是從此以後，我也將與你的世界無關。
6.
你會不會留我?
會不會忘記我?
會不會等我?
會不會想起我?
你能不能…能不能喜歡我?
你說你不可能喜歡我，
但我，沒辦法不喜歡你…
7.
那些夢，那些情感，在漸行漸遠那時，
會逐漸被遺忘，
還是痛到無法自拔。
我現在明白，我是後者。
你現在在哪裡?
會不會想起我?
會不會討厭我?
面對那間曾經有你的學校，還有你忙碌身影的那間店，
我忍不住那樣想，又忍不住自己走了一遍又一遍。
「等人嗎?」
回憶中那快記不住的聲音，在雨中蔓延，然後混著雨的味道，和記憶裡的氣息，
我遲遲不敢回頭，不敢確定那是不是我的幻覺，
「等…女朋友?…」
然後我在那有些委屈的聲音中，忍不住紅了眼眶，
「鹿晗，你不能不送我又不等我。」
吳世勳。
吳世勳。
吳世勳…
走了一遍又一遍的路，唸了一遍又一遍的那個名字。
現在喊出來，應該不算太晚吧?
「吳世勳…」
他就像當初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時候，
那樣皺著眉頭，
「你…你幹嘛哭…」
比起當時更加高的身高，更加成熟的外表，
還有那一秒慌張委屈的小表情我都盡收眼底，
「我以為，你應該會討厭我。」
「…我也以為，我應該會討厭你…」
他的手經過他的傘下到我的傘下，袖子在傘與傘的間隔中被打濕了一大段，
透著冰涼和帶著一點雨水的手，停在我的臉頰，
「可我說過，我不想討厭你，」
「更沒辦法…討厭你。」
扔開手中的雨傘，不顧一切的走向他的傘下，
你看，那麼簡單的一步，我們怎麼就跨不出去。
「我想你。」
「嗯，我也是。」
在誰的懷抱裡，感嘆過去的不成熟，
那麼久遠，那麼懷念，此刻卻那麼靠近。
一輩子難以忘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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